260 偷龙转凤-《锦绣未央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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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子矜听到这里,正中下怀,含笑向众人道:“既然如此,那就多谢各位了。”说着,她向王广使了个颜色,王广立刻会意,吩咐人道:“还不下去好好搜查一番。”说完,他突然想起了什么,躬身向众人道:“只不过这样一来,恐怕要惊扰各位的家眷和仆从了。”
众人都望向太子,太子不动声色地笑了笑,道:“既然是王小姐丢了宝物,又是父皇御赐之物,此事非同小可,搜查一下也没有什么关系。你便去查吧,从我的人开始查。”
既然太子发了话,其他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,于是纷纷点头同意。王子矜微微松了一口气,再次向众人行礼道:“多谢各位宽宏大量。”
镇东将军王琼看着这一幕,心头却是掠过一丝阴影,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做事向来很有分寸,这御赐之物是绝对不会随便丢失的,可是现在她却当众提出了这样的事,必定有什么缘故。他的目光落在王子矜的脸上,只见到女儿向他轻轻摇了摇头,王琼顿时心里一惊,难道是新房出了什么事吗?
但是他并没有露出什么来,越是这种时候越是需要镇定。想到这里,他便向王子矜轻轻点了点头,意欲将这件事情交给她处置,王子矜这才和王广一起退了出去。
郭夫人连忙问李未央道:“刚才可有什么消息?”
李未央语气平和地道:“王家的人已经到处在搜寻,想必很快会找到公主的下落,母亲不要忧虑,静心等待。”郭夫人听这话,立刻就知道其实王家人根本没有找到南康公主,她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。实在是想不明白,南康公主与世无争,又不受陛下宠爱,究竟有什么人会无缘无故对她下手,背后的目的又是什么?
李未央坐在那里,目光却无意之中与对面不远处的裴弼对上了。裴弼向李未央微微一笑,那神情之中竟是有几丝说不出的得意。李未央看到对方露出这样的笑容,立刻就明白过来,原来是他!
其实她早已猜到,此事和裴家有关。只不过,看此刻裴弼的神情似乎是胸有成竹,他究竟有什么本事能将一个活生生的南康公主偷出府去呢!还是,公主现在已经死在了他们的手上……那尸体呢?又藏在何处?
又过了半个时辰,几乎已经到了散席的时候,有些客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,纷纷向太子告辞。太子却稳如泰山地坐着,一动也不动。实际上,刚才王琼已经悄悄向他禀报了南康公主失踪一事,并请太子坐镇王家,不要让客人们轻易离去。太子碍于颜面,不好推拒。此时见到有人告辞,太子便命人将对方留住,好好再灌几杯酒,却是不肯轻易让人走。渐渐的,大家也就看出门道来了,却都在席上坐着不动,但是时间长了也不是个事。尤其是有些不明所以的夫人、小姐们,见到天色渐晚,便纷纷想要找借口离开。可越是如此,太子越是稳如泰山,不仅是太子,其他的王爷也是个顶个坐的四平八稳,根本没有结束喜宴的意思。
众人瞧在眼中,不免犯了嘀咕。阿丽公主最为惊讶,她看着李未央道: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,哪里有这样的喜宴?都已经三个时辰了,宴会还没有完。你瞧,那戏子都已经将同一出曲目演了三回了。”李未央看着那高台之上的戏子,却是摇了摇头道:“恐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,所以王家才会留人吧。”
就在这时候不知是戏子演了太多的剧还是过于疲累的缘故,她一个踉跄,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纸鸢,一下子从那近三米高的台子上滚了下来,众人只听见一声惨叫过后,戏子的红衣便被鲜血重重浸透了,愈发的触目惊心。
王子矜连忙吩咐人过去察看,班主很快来汇报说,那戏子全身骨节都断了,一定要早点送出府去医治,请王小姐宽恕,他们不能再演下去了。
王子矜听到这话,神色却是十分平静。她语带怜悯地道:“既然全身的骨节都断了,那就不妨请大夫进来好好为她诊治。现在移动伤者,不是更严重吗?也叫人家说我们王家见死不救。”
班主更加为难:“可是我们待会儿还有场子要走。”他说的场子是去办丧事的人家接着唱晚上的戏。其实他们已经耽搁了一个时辰,王家早该放人了,偏偏似乎主家出了什么事情,执意不肯让他们离开。班主已经请了第四回了,这一次明显是想借着那戏子的受伤就此离开。
王子矜虽然是王府的千金小姐,可是这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。她见那班主神色极为焦虑,便安慰道:“若是班主有什么损失,一切由我们来赔偿,只不过现在你们的确不能离开。”班主越发的焦虑,却只能应了王子矜说的话,专门请了大夫前来诊治。
因为事情发生得十分仓促,受伤的人又只是个戏子,自然请不动太医,只能去请平常的大夫。大夫一到,便诊断说这戏子伤势过重,恐怕是救不活了。王子矜听到这里,面色微微发白,眉头也死死拧了起来。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先是南康公主失踪,随后又是戏子受重伤,眼看着就要死了,这可是大喜的日子,若是让人死在府里,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。再加上如今又是众目睽睽之下,一旦传出去,恐怕这桩婚事可就要接连沾染霉气了。
想到这里,王子矜不禁略有踌躇,她看向了自己的父亲王琼,王琼一皱眉,随即道:“这样吧,让这些戏班子的人先行离去,但其他的客人暂时还不可以走。”
李未央向对方投去一眼,瞧见班主面上的急切之色,若有所思起来。
王子矜点了点头,如今这是最好的法子了。她不再犹豫,低声吩咐身边的人道:“仔细地盘查一下这戏班子,确认没问题之后再放他们离开。”护卫立刻应声而去。
众位客人远远瞧见那戏台子上的人纷纷撤去,抬箱子的抬箱子,整理东西的整理东西,不多时便组成了一支队伍,井然有序地接受着护卫的盘查。受了伤的戏子被人用担架抬着,躺在那里,一动不动,脸上的油彩还未来得及卸掉,显得越发楚楚,配合着那虚弱的身躯,怎么瞧怎么觉得凄惨可怜,众人不禁为她叹息。
“听说这可是个名角儿,竟然从人家婚礼搭的高台上摔了下来,还是重伤,据说是不治了。这一抬出去恐怕就要被丢在街边,怎么不可怜呢!”
李未央远远瞧着,却是突然站了起来,郭夫人吃了一惊,刚要阻拦,却见她已经主动地向外走去。王子矜瞧见李未央就是一愣,道:“郭小姐,你这是怎么了?有什么事吗?”
李未央身材窈窕,笑容轻盈,似早春寒峭里的迎春花,她的目光投向那些戏子,微笑道:“王小姐,南康公主可曾找到吗?”王子矜摇了摇头,眉头微微蹙着。
此时月亮已经升起,今日是个满月,白月光洒在王子矜的面孔之上,露出了说不出的忧虑。这是王子矜第一次觉得事情不在掌控,因为这整场婚礼是她一手安排布置,所有的护卫也是她按照五行八卦的方位来排阵。若是那刺客竟然能够将公主带出府去,那她这么多年来所学的军法阵式简直就成了一场笑话,事关她的名声和王家的荣誉,她怎么能不忧虑紧张呢?
李未央笑容恬静,神色柔婉,目光之中却流露出一丝冷然,她指着那担架上抬着的戏子道:“为什么不让她将脸上的油彩洗干净。”
众人听到这句话,都是一愣。那班主连忙道:“请这位小姐赎罪!她已经受了重伤,浑身骨头都断了,实在不好叫她净面。”
李未央眼眸微敛,侧眸打量对方,神态有些冷淡,半晌才淡淡一笑,温言道:“无论如何,请在场所有的戏子将面上的油彩都洗干净,方能离开这里。”
所有人都微微变色。
连王子衿亦大震,郭嘉瞧着年轻,地位虽然尊贵,说话却向来温和,可这次态度分明十分强硬。
王子矜反应极快,猛地意识到了什么,随即她立刻向护卫使了个眼色。护卫领命而去,快步冲向了那一支队伍,班主还来不及阻拦,护卫已经冲到了躺在担架上的伤者面前,不顾脏污,用自己的袖子擦去了那人面上的油彩。
这动作极快,几乎把所有人都震住了。
班主几乎勃然变色,可等看清楚这戏子的面容,瞬间所有人都呆住了,尤其是王子矜。她是曾经见过南康公主的,那一张娇弱的面孔,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,而眼前这一个戏子竟然就是他们百般搜寻却寻不到的公主殿下。
她面色一变,厉声道:“将这些人全部捉起来!”随即快一步地走到南康公主的面前,温声道:“公主殿下,你怎么了?”
担架上的南康公主没有回答她,她那一双脆弱的眼睛里,不停地流出了眼泪,却是张口不能言。李未央上前,轻轻地摸了摸公主的手臂,低声道:“公主浑身都是软绵绵的,毫无力气,不知道那些人对她做了什么。”
王子矜十分焦虑,立刻扬声道:“还不请大夫来!”刚才那名大夫还没有来得及离去,闻言立刻上来,替公主把了脉。此时堂上的众人早已经是翘首以待,纷纷走来出来,远远瞧着这戏剧化的一幕,却是不敢上前。因为王家的护卫此刻已经拦在了他们的面前,只有太子和其他一些身份格外尊贵的人,才能走到李未央她们身边。
王延和王广都是远远地站着,公主殿下毕竟身娇肉贵,又是金枝玉叶,他们是男子,不能随便靠近。
人群的最后,裴弼只是露出一丝冷笑,他的神色之中没有半点的惊慌,像是早已经预料到李未央会识破这一切。
郭夫人满面忧虑,紧紧地盯着大夫,生怕大夫说公主受了什么损伤。那大夫被众人死死盯着不免紧张,脸色发白,汗水滴答下来:“公主殿下似乎是被人灌了药,以至于声带受损,不能发出声音。”
郭夫人仿佛被一桶冰水直浇而下,冷得浑身阵阵发寒。
李未央道:“恐怕不只是声带受损,公主连手指头都不能动一下,浑身绵软无力。还是说——她的骨节也受了什么伤呢?”
大夫定了定神,这才摇头道:“我瞧着倒是没有什么大碍,只是不知道那些人究竟给她服了什么药。”
王子矜一颗心往下坠了又坠,吩咐道:“去请太医来!”立刻便有人按她的吩咐去办了。
公主可和那戏子不同,她一旦出了事,自然是可以请太医来诊治的,当然在太医来之前,其他人是一个也不能轻易放过。
班主和其他的戏子们都是瑟瑟发抖,这时就听见王子矜面色冷沉地道:“刚才表演那一出戏的,究竟是谁?”戏子之中无一人应答,人人都是噤若寒蝉。此刻王家的护卫已经齐刷刷地将冰冷的剑尖对准了他们,班主连声道:“哎呀,我什么都不知道,我只是来唱戏,我哪儿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儿!”说实话,他的确是不知道,给他天大的胆子,他也不敢偷偷运送公主出府。
见没人搭理,他一仰脖子大声地道:“今天负责唱这出戏的人是同春!同春,你这死丫头在哪儿,给我出来,可别害了咱们!”他四处地找着,可是那本该躺在担架之上重伤不治的人却压根儿不见踪影。
李未央已经明白了,刚才那个戏子从台上故意掉了下来,伪装成自己重伤的模样,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骗过了大夫的眼睛,随后让人运送她出府,借以偷梁换柱将南康公主偷运出去。这件事情非同小可,必须有人紧密的配合他,所以这戏班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……
可是,那一个叫做同春的戏子如今又是藏在何处呢?不多时,就见到王延怒气冲冲地喝道:“往哪里跑?”众人吃了一惊,却瞧见王延飞身上去,一把从草丛之中揪出了一个身形娇小的年轻女子,将她押跪在地上,丝毫没有怜香惜玉地揪住了她的头发,强迫她仰起脸。那戏子拼命挣扎着,奈何王延武功高强,使她根本动弹不得。
班主失声道:“同春,果然是你!”谁料下一刻,那叫同春的女戏子嘿嘿冷笑了两声,不知怎么回事,竟是在瞬间七窍流血,很快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。王延这才松了手,不敢置信地看着突然倒在地上的人。
这真是太可怕了,对方不但是早有预谋,更是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。如今这同春一死,就很难再查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了。
李未央神色平静得如同冰雪,目光笔直地看着王子矜道:“事到如今,唯一重要的是先给公主医治伤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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